楊波和胡瑞十二點整到宿舍門口的時候，蕭楊剛打開門要出來。

擋在門口的楊波趕緊往後退了一步，笑嘻嘻的：“要走了嗎？”

“嗯。”蕭楊回頭看了眼陽臺上的徐勉，這才離開了。

胡瑞看著蕭楊的背景消失在樓梯口，這才敢進門，反手把門關上了。

徐勉在洗手臺邊洗臉，洗完了回頭一看，被兩人嚇了一跳。

“一副要吃了我的樣子幹什麽？”

楊波一臉八卦，問：“你倆……怎麽樣了？”

“你還說？”徐勉反問，“你讓他來的？”

“不是我。”楊波一臉不關我事，“胡瑞的手機發的。”

胡瑞趕緊撇幹凈：“那也是波波打的字！”

徐勉從桌上抽了張衛生紙把臉擦幹，沒說話。

楊波小心試探：“所以……蕭楊跟你說什麽了？”

胡瑞小聲說：“剛剛蕭楊出去的時候好像不太開心的樣子。”

楊波也點點頭：“我也看出來了。”

徐勉一想到他不開心的原因，微微垂了垂眸。

十幾分鐘前，就在徐勉說出那句自作聰明的話後，蕭楊眼睜睜地看著他從臉紅到了脖子根。

徐勉自己覺得自己不是一個容易害羞的人，但不知道為什麽，每次遇到了蕭楊，他都能刷新對自己的認知。

偏偏蕭楊還在看他笑話。

徐勉先忍不住了：“你別笑了。”

“我開心啊。”蕭楊看著他，說，“我這個人很好講話的，你要是想親我了，不用打招呼。”

說完，他又補充了一句：“不過力是相互的，這種事情受益的是雙方，所以我親你你也會覺得很舒服吧？”

徐勉覺得能說出這種話來的人，臉皮一定非常厚。

他很明顯能從蕭楊的眼裏看出來某種暗示，但他無動於衷。

兩人安靜了將近一分鐘，蕭楊無奈地笑了一下，似乎有些失望。

接下來兩人沈默地吃完了午飯。

徐勉心裏其實已經躍躍欲試了，但他怕他要是親蕭楊親上了癮，那就不好收場了。

他很渴望跟蕭楊親密接觸，即使是眼神的交匯，都能給他內心帶來一陣微妙的波瀾，讓他開心很久。

他甚至都想要麽就答應蕭楊，兩人試試看算了。

但他還是不敢。

他不確定自己對蕭楊是不是真有喜歡的意思，如果沒有，那對蕭楊來說太不公平了。

從小沒跟人正常相處過，徐勉很怕如果換一個人，如果那個人不是蕭楊，他也會有同樣的悸動。

他怕自己想親近蕭楊只是因為這個人對他好，因為這個人讓他感覺到了被愛、被關心。

徐勉很少去考慮自己內心真正的聲音，更別提涉及到感情。

從小到大徐勉從來沒喜歡過什麽人，他不知道喜歡是什麽感覺，也不知道跟一個人談戀愛會是什麽樣的情景。

他怕把一切都搞砸，他怕傷害到自己，也傷害到蕭楊。

楊波註意到他情緒不對，語氣也變得斟酌起來：“勉爺……到底怎麽說？”

徐勉擡眼看他，問：“你們有喜歡過什麽人嗎？”

兩人互相看了對方一眼，胡瑞點點頭：“喜歡過啊，我初中的時候喜歡我同桌，每天都給她帶零食。”

楊波嘖了一聲：“你那哪叫喜歡，你那最多就是舔狗。”

“……”胡瑞生氣了，“那你說說你的喜歡。”

楊波說：“我高一的時候喜歡我們班語文課代表，她長得很好看，但我不敢追她，所以每次都是默默地註意她，她做什麽動作說了什麽話我都一清二楚，目光總是不由自主就看向了她，她高興我也高興，她不開心我也很苦惱。”

徐勉聽完了他的一番話，問：“那……你為什麽喜歡她？”

“啊？”楊波疑惑了一下，說，“我不知道啊，可能就是她發作業的時候對我笑了一下吧，總之就是莫名其妙喜歡上的。”

胡瑞點了點頭，同意他的想法：“喜歡是個很玄幻的事情，你不知道什麽時候喜歡上的，也不知道怎麽喜歡上的，回過頭來的時候才發現，原來你已經被他的一舉一動吸引了，每一秒鐘都想要跟他待在一起。”

徐勉無語地看了他一眼：“出書吧胡老師。”

胡瑞認真地說：“難道你沒發現只要蕭楊一出現你眼睛就離不開他了嗎？”

徐勉低著頭回想了一下，說：“沒有。”

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總看他，但他的每句話確實都直擊心臟，讓他久久不能平覆心情。

楊波補充：“你沒看見他的時候，有沒有很強烈的沖動想要見他？見到他之後有沒有強烈的沖動想抱他？甚至想親他？”

徐勉一言難盡地說：“沒有。”

楊波被他這兩個字嗆了一下，最後看向胡瑞：“完了，那是沒戲了。”

胡瑞嘆了口氣，說：“徐老師，你果然是個渣男。”

徐勉皺著眉：“我怎麽就渣男了？”

楊波給他分析：“聽你這話你好像不喜歡蕭楊啊，那你為什麽要給蕭楊一種你特別癡迷他的錯覺？”

徐勉特別無辜：“我什麽時候給他錯覺了？我表現的還不夠明顯嗎？”

楊波：“……”

胡瑞：“……”

楊波終究是一聲嘆息：“不知怎麽回事，我竟然有些心疼蕭楊。”

“對不起徐老師。”胡瑞也搖搖頭，“這回我也要站在蕭楊那邊了。”

徐勉欲言又止。

下午上課之前，徐勉撥通了父親的電話號碼。

徐勉幾乎沒有給父母打過電話，但他卻牢牢地記得他們倆的手機號碼。

他的手機電話簿裏至今只有三個號碼，外婆和爸媽。

徐勉站在他們宿舍的走廊上，吹著帶著暖意的風，手指卻不能控制地微微發涼。

這個時間正是所有住宿生午休的時候，徐勉怕吵到他們睡覺，特地選了個很遠的窗戶口。

電話嘟了好幾聲，終於有人接了。

“餵？”

那邊的聲音冷漠而機械，如果不知道對方的身份，聽起來很像是人工智能。

“是我，徐勉。”

徐勉聲音很低，面對父母，他從來不會高聲說話，從小被教育尊重長輩，尊卑幾乎被刻在了骨子裏。

“出什麽事了？”父親的聲音通過電話傳過來，顯得冷冰冰。

明明是擔心的語氣，但徐勉卻從中體會不到被關心的感覺。

“爸。”徐勉感覺到身體有些無力，他深吸了口氣，說，“咱們家裏好像被人裝了監控。”

那邊沈默了很久。

徐勉感覺到腦袋又開始隱隱作痛，他吞了口口水，問：“爸？”

“那是爸媽裝的。”那邊終於有聲音了，但是很明顯語氣已經不再毫無感情，徐勉從中聽出了內疚。

徐勉笑了一下，問：“是擔心我在家裏出事嗎？”

“嗯。”父親聲音也變得緩和起來，“我們經常不在家裏，很多時候註意不到你的情況。”

“不用擔心我。”徐勉忍著從腦袋傳來的刺痛，盡量讓語氣放得輕松一點，“我沒事。”

“沒事就好。”父親遲疑了一下，問，“還有別的事嗎？”

“沒了。”徐勉笑，“您忙吧。”

電話掛斷了。

徐勉撐在窗臺上，已經手腳冰涼，思緒開始斷斷續續的。

他感覺到冷汗已經布滿了額頭，但他沒有力氣邁出一步，離開窗邊。

腦子裏有個聲音，他應該去醫院看看。

徐勉渾渾噩噩地從宿舍樓上下來，徑直往回家的路上走。

他想睡一覺，睡一覺起來，或許一切就都變成原來的樣子了。

快到家門口的時候，徐勉忽然頓住了腳步。

不能回家。

家裏有監控，爸媽知道他在幹什麽。

剛剛還說了沒事，如果上課期間忽然跑回家睡覺，會給爸媽留下不好的印象。

徐勉在家附近找了家酒店，拿了房卡就上樓睡覺去了。

這次頭疼的時間明顯比之前還要長，他昏昏沈沈地躺在床上，剛睡著又被一陣陣的頭疼刺激得醒了過來。

睡了醒醒了睡，這麽持續了好幾次，徐勉終於沈沈地睡了過去。

再次醒過來的時候，徐勉下意識想要去摸手機，結果一看，因為沒電關機了。

賓館裏沒有鐘，徐勉不知道現在幾點，他拉開窗簾一看，發現天已經黑了。

身體恢覆了原樣，渾身充滿了力氣，好像剛剛那一陣難忍的煎熬只是一場夢。

這個時候應該已經上了晚自習。

徐勉出了房間準備下樓去退房卡，在酒店大堂看見了有租借充電寶的地方，他剛想掃碼，卻發現手機沒開機借不了。

徐勉把手機踹在兜裏，步行回學校。

以前不知道家裏有監控的時候，徐勉經常晚上翹了晚自習回家，就這樣爸媽也沒說過什麽，這說明他倆確實非常忙，就算裝了監控也沒時間去看。

但即使是這樣，徐勉還是不敢抱有僥幸心理。

從酒店走到學校大門口，徐勉一路晃晃悠悠的，花了差不多半個小時。

校門口的保安室亮著燈，要是平時，這會兒裏邊倆大叔應該已經鬥地主鬥到了興起的時候，大嗓門叭叭的就沒停下來過，你一句我一句罵街似的喊。

但今天卻異常安靜。

徐勉經過的時候，下意識探頭往裏邊看了一眼。

這一眼，看到了背對著自己、正在跟大叔說話的蕭楊。

不知道怎麽回事，可能是最近徐勉見到他的次數太多了，光是看背影，他一秒鐘就能認出來，這是蕭楊。

徐勉有些奇怪，這個點他不在教室裏自習，跑四中保安室來幹什麽？

他吹了聲口哨：“小羊哥哥！”

兩位大叔和蕭楊同時轉過了頭。

徐勉清楚地看到，蕭楊在看到他的那一剎那，眼睛都亮了。

涼了。

徐勉心想。

就蕭楊這半夜跑人學校來的行為，就他這饑渴的眼神，就他這朝他走過來急切的步伐——

蕭楊絕對是迷他迷得不行了。

徐勉剛要笑他一兩句，結果蕭楊直接走到他面前，拽著他的手就往保安室外走。

他用了點力氣，徐勉被他拉得一踉蹌，問：“幹嘛？”

“你說幹嘛？”蕭楊停了下來，眼睛危險地瞇起來，伸出食指輕輕挑起他的下巴，“下午跑哪兒去了？”

徐勉經他一說，才想起來自己失蹤了一下午，別人註意不到，但楊波和胡瑞肯定會先懷疑他是去找蕭楊了。

他伸手抓住蕭楊的食指，語氣弱了下來：“我頭疼，就回去睡覺了。”

蕭楊順勢抓住他的手，問：“那怎麽不打聲招呼？你朋友找了你半天了，你家裏也去過了，三中四中都找遍了。”

“對不起。”徐勉小聲地道歉，“我沒回家，我去了賓館。”

蕭楊的問題幾乎是按照徐勉想的來問的：“為什麽去賓館？”

“家裏鑰匙忘帶了。”徐勉現場編借口。

蕭楊盯著他看了一會兒，替他解釋：“手機沒電關機了？”

“嗯。”徐勉乖乖地應了。

“你真是……”蕭楊無奈地笑了一下。

“我保證不會有下次了！”徐勉認真地看著他，表情要多乖有多乖，“我馬上就去給他們打電話。”

他剛說完，蕭楊已經伸手抱住了他。

徐勉從來沒跟人擁抱過，頭一回被人這麽小心地摟在懷裏，感覺有些新奇，但更多的是內心抑制不住的悸動。

他感覺到心跳的速度不受控制，一下一下，如同打鼓，震耳欲聾。

“嚇死我了。”蕭楊在他耳邊輕輕說，“是不是不開心了？”

“沒有。”徐勉把半張臉靠在他肩上，聲音悶悶地。

蕭楊伸手摸了摸他的後腦勺，聲音裏帶著安撫：“下次不開心了來找我吧，我一直在。”

明明之前最難受的時候自己已經堅強地撐了過來，他以為自己已經不會在意了，可是被蕭楊一安慰，委屈還是不斷地往上湧。

徐勉閉了閉眼，把差點奪眶而出的眼淚逼了回去，語氣帶著撒嬌的意味：“那你要哄我開心啊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：  這章寫了兩天……來晚了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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